北盘江畔的红色守望:良田镇三位红军与百姓的生死约定
作者:湘诺
在贵州镇宁自治县良田镇的群山深处,北盘江的涛声流淌了千百年。这片曾名为“荒田”的土地,不仅见证了从贫瘠到丰饶的变迁,更藏着一段跨越八十余年的红色记忆——1935年长征途中,三位红军战士因伤滞留,与当地百姓结下生死与共的羁绊,用信任与守护谱写了军民同心的动人篇章。
一、“荒田”变“良田”:土地里的希望与变迁
镇宁的良田,藏着一段与名字有关的时光故事——它曾以“荒田”为名,带着山野间未被惊扰的苍凉。旧时的这里,是被群山温柔环抱却又隔绝于世的角落,层峦叠嶂挡住了外界的喧嚣,也留住了满目的荒芜,稀疏的人家散落在山坳间,泥土里裹着未被开垦的贫瘠,“荒田”二字,便像一枚旧印,轻轻烙在了这片土地的过往里。
直到20世纪50年代初,人们眼里燃着对好日子的憧憬,手里攥着建设社会主义的热忱,不愿再让“荒”字困住这片土地。他们想象着贫瘠的土地能翻出黑油油的沃土,想象着田垄间能盛满清风吹拂的稻浪,便郑重地将“荒田”改作“良田”。这新名字里,藏着的不只是对土地的期许,更是双手刨土、汗水浇灌的决心,是盼着日子能跟着庄稼一起,在这片土地上长出丰饶与红火的念想。
岁月流转间,这片土地的轮廓也在悄然生长。1991年,原六马区的坝草乡、良田乡、乐运乡如同溪流汇入江海,携手合并成了良田乡;时光又滑过二十余载,2013年撤乡并镇的变迁中,良田乡最终以“良田镇”之名定格,像一棵扎根更深的树,带着过往的印记,继续在群山之间,续写着与土地、与烟火有关的新篇。
二、长征路上的“遗落”:北盘江畔的生死抉择
1935年4月15日,春风还带着黔地山间的微凉,红军的脚步悄然踏入贵州安顺镇宁。彼时,敌军的围追堵截如影随形,每一分时间都关乎战局走向,为了撕开包围圈、赢得战机,大部队心中只有一个目标——赶在4月19日前,从镇宁县良田镇的北盘江畔渡向贞丰。
江水滔滔,坝草渡口、花滩、虹滩、摆龙滩的岸边,相继留下红军急行的足迹,一支支队伍趁着夜色或晨光,踏着江浪向对岸进发。可就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抢渡中,命运却将三位红军战士的脚步留在了这里——陈乐荣、黄显忠、黄金益,或带着战斗留下的重伤,或被连日行军拖垮了病体。
他们望着战友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清楚,自己的步伐早已跟不上大部队的节奏,若执意同行,只会成为拖累,让所有人都陷入被敌人追上的险境。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无声的抉择。他们先后停下脚步,在北盘江的涛声里,不约而同地“掉队”,像三颗被风吹落的种子,悄悄“遗落”在良田的土地上。
这一段藏在长征记忆里的过往,这三位战士与良田的羁绊,成了红军途经此地后,被时光悄悄封存八十余年的红色秘密,直到后来,才慢慢在岁月中显露出它的模样。
三、油坊夜话:乱世中的信任之光
1935年4月17日的黄昏,暮色像一层薄纱,轻轻笼住了良田寨。天色渐渐沉下来,远山与屋舍的轮廓变得模糊,只能隐约辨出往来的人影。寨子里的炊烟刚要升起,家家户户正忙着生火备饭,柴薪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米香——这是战乱年月里,难得片刻的烟火平静。
忽然,一阵压低的声音在付家门前响起:“坡下面有很多人朝着寨子赶来了!”话音刚落,付老孝家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他张大眼望向山下,只见一队人马正沿着山路往寨子方向来,人影在昏暗中连成一片,看不真切。他心头一紧,转身朝屋里喊:“爹,好多人正从这里赶来!”
灶台上的付永贵刚把菜刀架在砧板上,听到儿子的喊声,手都没顾上擦,攥着刀就冲了出来。顺着儿子指的方向望去,山坡下的黑影密密麻麻,像潮水般漫过山路,每个人肩上都背着行囊,腰间还挂着枪支。
“爹,您快看,他们都背着枪!跟往次来抢劫的兵匪一模一样,咱们快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付老孝的声音发颤,瘦小的脸蛋上滚下汗珠,那是对国民党反动派深入骨髓的恐惧——过去那些年,兵匪一来,不是抢粮就是抓人,寨子里不知有多少人家因此家破人亡。
付永贵却按住儿子的手,声音压得很低:“不怕,再看看。我瞧这帮人不像那些天杀的兵匪——你看,有人走路一瘸一拐,还有人抬着担架,倒像是逃难的。咱们先等着,我再观察观察,真不行再跑不迟。”他心里悄悄揣着一个念头:莫不是红军来了?那些在贵州其他地方流传的故事,说红军专打反动派,为老百姓谋活路,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敢想,这支队伍竟会这么快走到良田。
可乱世里,带枪的队伍总让人胆寒。人影越走越近,脚步声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清晰,却始终看不清面容。突然,村里有人扯着嗓子大喊:“赶快跑!国民党又来抢劫了!”这一喊,像炸了锅。整个寨子的人瞬间慌了神,纷纷往后山跑,脚步声、哭喊声混在一起。付永贵也急了,拉着付老孝就往山上奔,慌乱中,谁也没顾上体力虚弱的张氏——付家的媳妇。
看着众人跑远的背影,张氏反倒定了神。她心想:“也好,就剩我这老太婆,命不值钱。可油榨坊是家里的命根子,谁要抢那些油桶,就是要我的命!我这条老命,今天就跟他们拼了!”她转身冲进灶房,从火塘里抽出一根烧得半焦的火棍,紧紧攥在手里,坐在油榨坊门口,像一尊石像。
月亮慢慢爬上天际,不是满月,清辉洒下来,把良田寨照得一片素白。没来得及吹灭的油灯在屋里闪着微光,明明灭灭的,反倒给这寂静添了几分压迫。张氏的呼吸越来越重,正心慌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夜里的沉寂。
“老乡,有人在家吗?”门外的人一边敲门,一边喊,声音很温和。张氏攥着火棍,大气不敢出。敲门声又响起来,这次多了几分耐心:“老乡,您别怕!我们是红军,是专门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今晚路过这里,有伤兵病情重,想借您家宿一晚,绝不打扰。”
张氏的心弦绷得更紧了:“果真是红军?”她还是没应声,手心的汗把火棍柄都浸湿了。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像山间的溪流:“老乡,我们是老百姓的队伍,真的没有恶意。就想借您家的地方歇脚,要是方便,再用用炉灶煮点吃的,给伤员补补身子。”
怎么会有女孩子的声音?难道是被抓来的壮丁?张氏满肚子疑虑,可转念一想,国民党和土匪哪会这么客气?她壮起胆子,身子贴紧木门,眯着眼从门缝往院坝看。月光下看得不真切,只瞧见有人躺着,有人坐着,穿的都是破旧军装,个个面带疲惫,不像作恶的样子。她忍不住又往外看,那些战士里,好多人年纪轻轻,还有些孩子,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脸上满是倦意。
原来,真的是红军!张氏拉开门。人群里,一个年长的红军战士站起身,脸上带着笑:“老人家,您好啊!别害怕,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是穷人的队伍。路过这里天晚了,想借您这歇歇脚,天一亮我们就走。”
张氏这才看清,院坝里的战士几乎都是年轻人,个个慈眉善目。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们真的是红军?”“是呀,老乡!您看我们的军装,还有身上的红星,假不了!”老红军握住她的手,“谢谢您愿意让我们歇脚,太感谢了。”
张氏这才彻底放了心——这真是为穷人打仗的队伍!她连忙说:“快把伤员抬进屋里吧,外面凉。”战士们小心地把伤员抬进屋,安顿妥当,刚才那个喊话的女孩走过来,拉着张氏的手,笑容里满是香气:“奶奶,太谢谢您啦!”张氏这才知道,这女孩才16岁,是队伍里的卫生员。
看着屋里屋外这么多战士,张氏又犯了愁:油榨坊小,哪住得下这么多人?没等她开口,那位四十岁左右的老红军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老人家,您别担心。伤员安顿好就行,我们其他人在院坝和寨子里的路上歇着就好,不碍事的。”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委屈你们了!”张氏叹着气,“你们真是穷人的救星啊!”“老人家,可别这么说。”老红军语气坚定,“我们就是为老百姓打天下的,要让全中国受苦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张氏听着,心里暖烘烘的。她转身进了屋,把墩箩(良田人用竹子编的箩筐)里的包谷籽全倒出来,淘洗干净,架起大锅煮了一锅又一锅。香气飘满院坝时,战士们捧着热乎乎的包谷,脸上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在这乱世里,一碗热饭,一句温言,便是最珍贵的慰藉。
四、晨光里的送别:一袋包谷藏深情
夜色渐深,已近凌晨,后山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良田寨的乡亲们还躲在山上,没敢下来,张氏站在油榨坊门口,望着后山的方向,心里犯了急——再这么躲着,天亮红军要走了,大家怕是要错过这支好队伍。她清了清嗓子,朝着山上传话,声音裹着诚意,在寂静的夜里飘得很远:“乡亲们,赶快下来!大家不用怕,进寨子的都是为穷人打天下的工农红军!”
后山的草丛里,乡亲们其实一直悄悄盯着寨子里的动静,没敢放松。听到张氏的喊声,几个胆子大的年轻小伙先按捺不住,猫着腰从山上摸下来,在寨口观察。只见红军战士有的靠在院坝的墙角睡着了,有的还在低声照看伤员,身上的军装虽旧,却没有半分扰民的模样。小伙们放了心,连忙跑回后山,把看到的一切细细说给大家听。
寨老们皱着眉商量了半晌,想起过去兵匪劫掠的惨状,再对比眼前红军的安分,终于点了头。于是,躲在后山的乡亲们才陆续下山,踩着晨露回到了久违的村寨。
付永贵一进家门,就拉着张氏商量:“老伴,咱们家在寨子里还算宽裕些。你看这国家乱成这样,咱们一辈子都在压迫里过,提心吊胆的,我总想着,该为这支队伍做点什么。”这话刚好被进门的付远珍听见,他接过话头:“爹说得对。这些战士都还年轻,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国家好、让咱们能过上安稳日子。要是天下太平,谁愿意背井离乡,抛家舍业呢?”
张氏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心疼:“可不是嘛!他们有的才十多岁、二十岁,正是该在家享福的年纪,却要在外面打仗,说不定下一秒就没了性命,连家都回不去。可咱们能看着这支给中国带来曙光的队伍受苦吗?必须帮一把!”“那不如,咱们把家里宽裕的粮食拿出来,送给红军?就算是尽一份心意。”付远珍提议道。“好!这个法子好!”付永贵立刻应下,眼里亮了起来。
说干就干,付家人从粮仓里搬出攒下的包谷,颗粒饱满的金黄玉米粒倒在竹筐里,沙沙作响。他们先挑出一部分,在灶台上架起锅,柴火噼啪地烧着,很快,包谷的香气就弥漫了整个院子。为了让每个红军战士都能吃上热乎的,他们又把小锅换成了平日里榨油用的大锅,一锅接一锅地煮,最后竟足足煮了三大锅,热气腾腾的,暖了整个清晨。
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寄宿在寨子里的红军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启程了。付永贵吩咐家人把煮好的熟包谷分装成小份,又把没煮的生包谷也按人头打包好,一一递到红军战士手里。每个布包里,都裹着付家人的心意,也裹着良田寨百姓对红军的期盼——盼着他们能平安赶路,盼着他们能早日带来太平。
五、生死相托:一张欠条的承诺
红军战士们已收拾好行囊,晨光里,寨口的路渐渐热闹起来,眼看就要踏上新的征程。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停在付永贵面前——带队的年长红军,正扶着一个拄着木棍的战士,神情凝重地走过来。
老红军握着付永贵的手,语气里满是恳求:“老乡啊,这是我们的战士陈乐荣。别看他年纪轻,却是经历过生死的革命老战士了。上次长征突围,他受了重伤,在贵州一路行军,硬是带着伤坚持战斗,好几次都差点没挺过来。您看他这脚——被马掌钉扎伤的口子,早就发炎化脓了。我们没消炎药,连止疼的法子都少,他现在根本走不了路。要是硬带着他走,不仅可能丢了性命,还怕被敌人抓住。我们思来想去,也征得了他本人同意,想把他暂时留在这里养伤,拜托您了!”
老红军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铜板,还有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双手递给付永贵。“老乡,您一定得收下。我们一路走来,太多战友没能跟上队伍,心里疼啊!现在身上的盘缠也不多,实在没法足额补上您给的粮食钱,这张欠条您先拿着,等将来革命成功了,我们一定回来还!”
付永贵连忙摆手,把老红军的手推了回去:“您可别这么说!红军是为咱们老百姓打天下、谋幸福的队伍,那点包谷本来就是我们心甘情愿送的。我们没能跟随你们去打仗,只能做这点力所能及的事。咱们穷人就盼着过太平日子,多少红军战士为了这个念想,连命都豁出去了,我们这点付出算得了什么!”
“老乡,这欠条和铜钱您必须收下!”老红军的语气坚定。“老百姓就是我们红军的父母,我们有铁规矩——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您收下,就是帮我们守着这份规矩,也请您代我们谢谢乡亲们的心意!”
这话像一股暖流。几百年来,哪有官员这样待过百姓?过去国民党的人一来,不是抢粮就是夺物,把寨子里搅得鸡犬不宁。对比眼前的红军,乡亲们的眼泪忍不住涌上来,顺着眼角往下淌,那是委屈,更是被珍视的感动。
“老乡,天已经亮透了,我们得赶紧启程了。”老红军又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付永贵手里,“这是我的照片,您一定收好。要是将来这欠条没法兑现,这张照片就是凭证,证明我们红军永远记着良田寨的恩情!”
红军队伍渐渐走远,消失在山路尽头,而那张欠条、照片,还有受伤的陈乐荣,被留在了镇宁良田的土地上。八十多年过去,照片和欠条早已在岁月里遗失,可那段往事从未褪色。一代又一代良田人记得,当年红军与百姓的情谊有多深;历史也永远记得,镇宁良田的乡亲们,曾用真心与勇气,成为红军长征路上最坚实的后盾。
六、山洞里的守护:异乡人的“亲娘”
1935年4月18日的晨光刚漫过高寨的山尖,红军队伍便踏上了征程。他们要赶在傍晚前从坝草渡口渡过北盘江,每一步都踩着与时间赛跑的紧迫。当队伍行至良田高寨时,一阵轻微的倒地声打破了行军的节奏——名叫黄显忠的红军战士,终究没能扛住常年长途跋涉的疲惫与营养匮乏,直挺挺地昏倒在路边。
领队的班长心头一紧,看他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知道耽误不得,立刻朝着高寨仅有的三户人家跑去。方云开家的门扉虚掩着,班长推门进去,对着方云开的母亲,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恳求:“老乡,我们这战士,肚子疼了好长时间,到了贵州又水土不服,今天实在撑不住倒下了。他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根本没法跟着我们渡江,只能暂时留在这里。求您行行好,收留他、帮他治治病,我们会记住您的恩情的!”
方云开的母亲望着门外昏迷的战士,又想起高寨这地方人烟稀少,少与外界往来,沉默片刻后,终是点了头:“你们放心走吧,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他。麻烦大家把他抬进屋来。”
见黄显忠有了着落,战士们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不敢多耽搁。临走前,班长解下随身带着的布袋,双手递到方云开母亲面前:“大娘,这袋子您收下。我知道它轻,抵不了什么,但您是显忠的恩人,就像他的亲娘一样。这孩子打小在江西没了爹娘,是个苦出身,却心善又坚强。这袋子是我们的心意,替显忠记着您的好。”话说完的班长,深深表达了谢意,便急匆匆地追着队伍的方向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
早在红军来镇宁前,国民党就四处散播谣言,说谁接触红军就要杀头。乡亲们怕惹祸上身,都躲的躲、逃的逃,只有方云开的母亲,因年纪大、腿脚不便,才留在了家里,也正因这份“不便”,与这支红军队伍有了这场相遇。
看着远去的队伍,再看看屋里昏迷的黄显忠,方云开的母亲心里犯了嘀咕:要是国民党来了可怎么办?她不敢多想,立刻从箱底翻出老伴遗留的破旧衣物,小心地帮黄显忠换下红军军装藏好,又找来闲置的竹篓。待掐着他的人中穴,轻声把他唤醒后,便急忙用背篓将虚弱的黄显忠背进了后山的山洞——那里隐蔽,能暂避风险。
安置好黄显忠,方云开的母亲又马不停蹄地去山里采草药,回来在灶上熬煮。她端着一碗温热的米汤走进洞:“孩子,先把米汤喝了垫垫肚子,再喝药。”黄显忠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虚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大娘,部队……走远了吗?”
“都下午了,早上就走了。”方云开的母亲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他们把你托付给我,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住。大娘会想办法治好你,但这几天得委屈你——你口音是外地的,跟我们不一样,有人来就装哑巴,别让人听出破绽。要是情况紧,我就把你装竹篓里,藏在屋前的柴堆里。好在咱们这偏,就三户人家,都团结,国民党不一定会来,你放心养病。”
“大娘,不行……我要找部队,我不能掉队!”黄显忠急着要起身,可身子软弱无力。方云开的母亲轻轻按住他:“孩子,听大娘一句劝。大家把你留下,就是怕你出事。你现在去找部队,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拖累大家,连命都可能保不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你病好了,再去找队伍也不迟啊!”
黄显忠眼泪止不住地流。最终,他还是点了头,留在了良田高寨。往后的日子里,方云开的母亲每天都上山采草药、煎药、喂饭,悉心照料。黄显忠的病情也一天天好转,直到三个月后,身体基本恢复。
如今,当年班长送给方云开家的布袋,还被方云开家好好保管在高寨的家中。但布袋的布料早已在时光里腐化、残缺,边角磨出了毛边,可轻轻摸上去,仿佛还能触到当年红军行军的风尘,闻到那段岁月里,军民相依的温暖气息。
七、夜色中的归程:负伤战士的绝境求生
北盘江的晨雾还未散尽,先遣部队早已渡江过去,在贞丰县的土地上留下前行的足迹。留在良田的部队不敢有半分耽搁,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抢渡北盘江,追上前方的战友。黄金益就在这支队伍里,肩头扛着断后与收尾的重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可谁也没料到,意外会突然降临在黄金益身上。当队伍离坝草渡口越来越近时,他脚下被一颗石子一绊,脚踝猛地一崴,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该死,这不争气的脚!”黄金益咬着牙低骂一声,额角渗出汗珠。负责断后的几名战友立刻围了过来,年纪最小的战士急忙问道:“老黄,怎么了?”
“弟兄们,我……我恐怕跟不上队伍了。”黄金益忍着痛,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刚才被石子绊了,脚已经肿起来,连路都走不了了!”作为经历过无数硬仗的老战士,黄金益比谁都清楚眼下的处境:若战友们带着受伤的他赶路,速度定会大减,一旦被敌人追上,他们五个人都可能陷入绝境。四位战友还在低声商量着对策,他心里却已响起一个坚定的声音:绝不能成为队伍的包袱。
“四位兄弟,你们过来,听我说。”黄金益招呼着大家,语气异常郑重。待战友们凑近,他才说道:“我的脚只是暂时出了问题,可带着我,咱们肯定走不远,万一敌人追上来,一个都跑不了——这么多人在一起,目标太大,说不定周围就有敌人的眼线。”
“那可怎么办?”有人急得声音发颤。黄金益立刻打断他们:“听我说!长征路上,类似的情况咱们又不是没遇到过,每次我都能侥幸追上大部队,你们得信我!前面有片树林,草丛也密,到了那儿,我就躲进树林里,你们赶紧先走。等我把脚关节复位,乔装成当地百姓,很快就能追上你们!”
战友们心里又酸楚又着急,却也知道黄金益说得在理——他们了解他的能力,长征路上,他总能在绝境中自救,一次次赶上队伍。万般不舍下,大家只能依计行事,护送着黄金益快速钻进小树林,小心地为他做好掩护,才恋恋不舍地转身,朝着渡口的方向快步追去。
树林里静得能听见风穿过枝叶的声音。黄金益靠在树干上,一次次尝试给脚踝关节复位,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疼痛反而愈发剧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几个小时就溜走了。正当他还在与疼痛抗争时,远处突然传来人马走动的声音,夹杂着国民党军官粗暴的呵斥:“给老子放仔细一点!一定要注意红军的埋伏!”
黄金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屏住呼吸,钻进更深的草丛里,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凭借多年的从军经验,他断定这是国民党的侦查兵,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
夜色渐浓,直到深不见底的黑笼罩了大地,黄金益才敢从小树林里慢慢走出来。脚踝的疼痛丝毫未减,他望着北盘江的方向,心里满是焦灼——他多想立刻渡江,可脚关节没能复位,别说渡江,连走路都困难,万一遇到敌人,更是死路一条。
“不行,得找个人帮忙。”黄金益在心里反复琢磨,思来想去,只有返回良田寨子,找到陈乐荣所在的付家,才是最安全的选择——若是找旁人,说不定会被出卖。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黄金益借着这微弱的光亮,拖着受伤的脚,忍着疲惫与疼痛,一步一步朝着良田付家的方向挪去,夜色里,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股不肯放弃的韧劲。
八、油坊里的密室:生死与共的守护
返回良田寨子的黄金益得到了付家的帮助,他的脚得到很好的复位和医治。担心出问题,付永贵赶快召集家族中的所有人进行商量,看如何把这两位红军保护好,经过商量,制定了一个比较周密的计划,把油榨坊隔壁腾出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那间屋子又特别隐蔽,这间房子有前门和后门,前面是很陡的土坡坎,后面山上是茂密的森林,如果有人来,非常方便逃到后山,这间房子专门给黄金益和陈乐荣养伤用。
付远珍每天负责上山采草药煎熬,给陈乐荣和黄金益消炎止痛,就这样,两位红军的伤势有所好转。当黄金益的病情好了很多以后,便分担起照顾陈乐荣的任务。陈乐荣看着自己伤势越来越好,心里总是暗暗地想:1933年5月参加红军的自己,经历风风雨雨这么多,大山大河都走过来了,却输在这次的脚伤上。
红军走后没过多久,国民党政府派兵进入良田,进行了地毯式搜查,把良田翻了个底朝天。国民党的眼线信息反馈:红军路过良田的过程中,付家很有问题。基于这样的原因,国民党反动派把付家作为良田地区最重要的清查对象。
有一天早上,天刚亮,付家就被国民党兵丁围得水泄不通,领头的大声吵嚷道:“房子里面的人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否则就开枪了!”付家全家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门就被兵丁们砸开,冲了进去,把他们从睡眼迷蒙中赶到院坝里,要求全部站成一排,等待询问。
王营长从右腰拔出手枪,指着付家人说道:“谁也不准乱动,子弹是不长眼的。”直挺挺的枪口对着院坝,付家人见到此现状,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这时,王营长枪口忽然一转,对着付永贵,说道:“老东西,说,红军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长官,你说什么呢?我们听不懂。”付永贵这番话,似乎带着极大的挑衅,王营长被激怒,把左脚抬到院坝的石坎上,瞪着眼睛,枪口对着付永贵,愤怒地说道:“什么?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弟兄们,给我搜查。”
国民党兵丁里里外外搜了一番,只看到鸡圈里有几只母鸡和十来个鸡蛋。国民党反动派马班长咧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指着鸡和鸡蛋说道:“真晦气,还好有鸡和鸡蛋,这趟总算没有白跑,回去可以烤鸡吃了!快,你们两个,把鸡蛋和鸡全部捉住。”说完,便示意旁边的两个士兵赶快行动,两个士兵被马班长的口臭熏得蒙住嘴,反应过来后,立马向鸡扑去。
“报告长官,油榨坊里有情况!”一名士兵说道。
九、危机四伏:智勇周旋保红军
“搜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吗?还是搜到红军的东西?”王营长问道。另外一名士兵报告:“报告长官,都没有,好像有人住油榨坊!”王营长一脚踹到士兵大腿,呵斥道:“那你大惊小怪个屁!”这时,付家人特别慌,谁也不敢说话。
“妈的,这是谁住的?”王营长的枪口晃了晃付家所有人,然后枪口正转朝上对着自己的帽子,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问:“油榨坊隔壁那间房子到底是谁在居住?”付永贵赶忙说道:“长官,是我睡在那里。”
王营长的脸拉下来,大声吼叫:“你这老不死的,敢欺骗老子,那你为什么从正房出来?给老子老实交代。”付永贵不慌不忙地说:“长官,真是我睡在那里,那里不是榨油的嘛,我平时睡在那里看管东西。您看这个时节,也没有油可榨,今晚老伴肚子有点疼,我就去正房看望老伴,还没回去,你们就来了。”
王营长听到付永贵这样说,心里嘀咕着要勒索敲诈一下付家,于是左打量右打量,却总被付家应对了下来,查不出什么破绽,便呵斥道:“算你家运气好,要是查到,你们一家人是什么后果,你们是想得到的。”付永贵赶忙说:“不用长官你说,我们很规矩的。”
王营长转过身看了看油榨坊,说道:“弟兄们,我们来回周折,也不能白跑,去把油榨坊的油带上,带回去卖了,打酒喝去!”“是,长官!”一群兵丁动作麻利,将油榨坊里面的两桶油抬了出来。付永贵说道:“长官,这是昨天刚榨的两桶,你们尽管拿去。”
付永贵话音刚落,王营长挥了一下手,阴笑道:“你这个老家伙,很识趣,我喜欢。弟兄们赶快搬,最近我老婆一直责怪我没有给家里带东西,刚好卖掉这些桐油,回去好好安慰安慰老婆!”于是,国民党士兵分成多个两人小组,两个士兵负责抬一桶桐油,把付家的桐油抢得一干二净。
谁知,有一组士兵抬着桐油走到院门处,脚下一滑,桐油被摔了出来,泼了一地。王营长见状,大步走过去,摔倒的士兵都还没有爬起来,后背就被王营长接连踹上两脚,嘴里大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真他妈的废物。”说着,又给摔倒的士兵踹上两脚,大吼道:“赶快给老子起来,别丢人现眼。”然后再次挥手:“兄弟们,我们走!”
国民党的兵丁带着鸡蛋、鸡和桐油离开了。看着王营长带着兵匪走得没了人影,付永贵第一个冲进屋去,只见屋里的箱子全部被打开,里面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大家看着屋子里的狼藉,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帮狗娘养的,还让人活不?老爹,这个事得想个法子,这次幸运,下次可能就危险了!”付远珍对父亲付永贵说道。付永贵长叹了一口气:“唉,世道不太平,妖魔乱世间、众生皆苦难,要望天下安,还需红军定。我们接下来得做好思想准备。这次兵丁们扑了个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些国民党反动派,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个个心狠手辣。为了保证陈乐荣和黄金益的安全,他们待在油榨坊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再想想,要有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这时,黄金益回到后山找到陈乐荣,说道:“乐荣兄,这次还好有村里的狗叫声把我们惊醒了,真是有惊无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大不了,跟这帮杂毛拼了。这次多亏有你在,要不是你背着我跑,我受伤的腿怎么也走不快。”陈乐荣说。“死并不可怕,只是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新中国还没有建立,我们不能这样白白牺牲。如果真不行,也要拉几个狗娘养的陪葬。我们回去后,一定要想办法计划好,不能连累付老家。”黄金益说道。“是呀,我们得想一个法子,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更艰难。”陈乐荣说道。
中午时分,太阳火辣,热得地面滚烫,陈乐荣和黄金益还是担心国民党会突然反扑回来。付永贵便叫儿子付远珍给他们送去了饭菜。
十、扎根伪装:融入村寨避追查
经过这次事情,大家都明白,要想安全,陈乐荣和黄金益必须变成本寨子地地道道的人才能行,否则,很难对付一次又一次的清查。正当付永贵焦头烂额的时候,付远珍建议道:“咱们家油榨坊不是正缺一个帮手吗?何不让陈乐荣来做个帮工,掩人耳目。”付远珍的建议得到了付永贵的认可。
“可是,黄金益呢?”付永贵疑虑道。“哎,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这如何是好?”付远珍也为此犯愁。“再荣家铁匠铺也缺人手,不妨让黄金益去那里,这也是两全其美的事。要不这样,远珍,你去做做再荣的思想工作。”付永贵嘱咐道。“爹,这个主意好,我待会儿去找找付再荣,估计能解决。”付远珍回答道。
当付远珍找到付再荣商量此事时,付再荣很高兴。黄金益来到付再荣家后,跟着付再荣一起学习打铁。
十一、认亲更名:异乡变故乡
来到铁匠铺的黄金益,为了不让人发现他是江西人,于是把名字改成了付金益。陈乐荣则变成了付永贵贞丰的亲戚,他尽快学习地方口音,即便是来了客人,也不敢乱开口与人说话。每天晚上歇下来后,付家人反复教陈乐荣练习本地口音和方言。加上他自己天生机灵好学,经过一段时间,陈乐荣一口本地口音讲得十分娴熟。
有一天,方云开的母亲悄悄把国民党来搜查的信息告诉了黄显忠,从此,黄显忠心里一直犯嘀咕:这可怎么办?他左思右想,既然国民党来搜查,说明敌人还是在怀疑。在山上干活时,他小心翼翼地给方云开的母亲分析了敌人的动向,又从方云开的母亲那里得知良田这里还有自己的战友。在他周密的计划下,方云开的母亲把他送回了良田付远珍家。付家油榨坊缺人手帮衬,于是,他以关岭付家亲戚的名义留在油榨坊当起了工人。
十二、血染马家坪:用生命践行承诺
一段时间后,三人一直计划如何渡江去追部队,但根据前几次的侦查结果,他们知道三个人这样做很危险,不仅过不去江,还可能连累良田寨子很多人,于是,他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
就在这时,付家族里有一家人在坡蝉缺少劳动力,需要人员帮忙干一些紧急的农活。黄显忠得知后,为了减小目标,主动提出自己去帮忙。于是,黄显忠去了坡蝉付家做小工。
几个月后,国民党反动派卷土重来,王营长带领一队人马来到良田挨家挨户进行搜刮。来到付家时,正是中午时分,大家刚吃过饭在堂屋里歇息。王营长堂屋里歇息。王营长的队伍一来就径直冲进屋里,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付永贵捆绑起来。付老孝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捆绑,跳起来要和这些兵丁拼命。但是,一个13岁手无寸铁的孩子,哪里是端枪人的对手,况且这帮兵匪人多势众,没几下,付老孝也被五花大绑起来。
付远珍当天带着陈乐荣和自己的儿子付洪春出门走村串寨收购榨油的油料,没有在家,躲过了这一劫。王营长将付永贵和付老孝拉到院坝里,恶狠狠地问:“你们家把红军藏哪儿去了?赶紧交出来,否则,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付永贵反问王营长:“长官,你是哪一只眼睛看到我们家藏有红军了?”王营长一时语塞,顿了顿之后,说:“你别管老子哪只眼睛看到,今天不交出来,你家两父子必须死。”“别动不动就拿话来吓人,家里没有红军就是没有,我们家没有得罪你,为啥跟我们家过不去……”付永贵的话还没说完,王营长一耳光就打在他的脸上。
这时,王营长拎着付老孝的衣领,反手就给付老孝一耳光。看着孩子被伤害,付永贵向王营长哀求道:“孩子不懂事,长官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放了孩子。”王营长觉得付永贵还在顶嘴,便拿起枪托猛地击打了他的嘴巴,顿时,付永贵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付老孝见父亲被打,而自己又被绑得死死的不能动弹,看着父亲满脸是血,就开口大骂姓王的坏事做尽,要遭雷劈不得好死。这下更激怒了王营长,他命令下属枪毙付家父子。
兵丁们把付永贵家爷俩押到离良田村子不远的地方——如今良田镇马家坪地块,将其杀害。
十三、扎根良田:乱世中的安稳港湾
曾经吱呀作响的榨油机渐渐沉默,只余下岁月在石墙上刻下的斑驳痕迹。三位红军战士依旧每日如常劳作,粗糙的手掌磨出了厚茧,脚下的泥土沾染了晨露。可他们望向远方的目光里,总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焦灼。归队的念头像藤蔓般在心底疯长,却被现实的藩篱紧紧缠绕——前路茫茫,烽火未熄,回家的路早已被硝烟遮断。日子便在这样的期盼与无奈中悄然流转,一晃又是一年。
走不得,躲不安,付远珍看着三位战士日渐沉重的背影,心里渐渐有了个主意。或许,让他们在这里扎根成家,才能在这乱世里寻得一处安稳的港湾,等风声稍缓,再图归队的长远之计。这个想法像一粒种子,在大家心里慢慢发了芽。
十四、烟火传承:跨越八十载的红色守望
三位红军战士也看得分明:部队早已开赴抗日前线,千里迢迢,烽烟阻隔,此刻冒进无异于自投罗网。唯有先在此地稳住脚跟,方能留存力量,等待归队的时机。
于是,付家开始默默张罗起来。他们先是托人寻访到顶坛磨霞的孤女郭玉芬,将她介绍给了陈乐荣,两人很快成家。不久后,坡蝉付家的一位姑娘,与黄显忠在日常相处中情愫渐生,喜结连理。而每日在铁匠铺里挥汗如雨的黄金益,双手抡起铁锤时的专注模样,早已被付再荣看在眼里。他不忍心让这个勤奋踏实的年轻人孤身一人,便四处托人说合。经过一番牵线搭桥,在柴米油盐的琐碎相处里,在你帮我补衣、我为你送饭的温情里,黄金益也拥有了自己的小家。
烽火依旧在远方燃烧,可在北盘江畔的小院里,却升起了袅袅炊烟。三桩婚事,像三株在战火中顽强生长的花,在乱世的缝隙里绽放出微弱却温暖的光。
1946年,良田的烟火气里迎来了新的生命——陈乐荣的大儿子陈龙喜降生了。这位曾在长征路上踏过枪林弹雨的红军战士,终于在这片接纳他的土地上,筑起了属于自己的小家。新中国成立后,看到每个人都拥有田地的那天,陈乐荣握着锄头站在田埂上,望着风拂过稻浪翻涌的模样,眼里盛着的全是安稳。1958年的一个寻常日子,为了不让树枝遮挡集体庄稼的阳光,他爬上树修剪枝丫,脚下一滑,便带着对家人的眷恋,永远离开了这片他深爱的土地,留下未成年的孩子与未竟的牵挂。
乡亲们从未忘记陈乐荣的好,更难忘他手里那门暖人心的手艺。在他尚在时,每逢赶场天,集市上总会飘起糯米糕的香甜。那是他参军前学会的本事,蒸得松软的糯米裹着清甜的馅料,一口咬下,舌尖漫开的熨帖暖意,总能引得乡亲们排起长队。后来,这份手艺被儿子陈龙喜稳稳接了过来。每逢赶场,他就会在良田推着小推车出现在集市,熟悉的香气在街巷间漫开时,老人们总会眯起眼,想起当年那个笑容温和的红军战士,想起那段军民相依的岁月。似乎,这米糕是一份穿越时光的承诺,让烟火气里的守望,在集市的喧嚣中代代延续。如今陈龙喜已年迈,可家里的灶台边,糯米糕的香甜依然萦绕不散,成了时光里最绵长的念想。
黄显忠的心底,始终藏着一缕对故乡的牵挂。晚年时,他终究还是踏上了归途,回到了江西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逢年过节,会从远方捎来口信,问问贵州这边的亲人近况,说说自己门前的草木枯荣。那份在乱世烽火中结下的情谊,从未因山水相隔而变淡。
而黄金益,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良田。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锤声,成了良田街头最长久的陪伴。他把自己的后半生,完完整整融进了良田的晨钟暮鼓里。
付家人为了守护他们,奉献了很多,甚至牺牲了生命。这份被守护的记忆,最后成了一份证词,定格在岁月的深处,成为永恒,也成为一份珍贵的礼物。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故事,那些跨越生死的信任与守护,早已和良田的山、良田的水、良田的袅袅炊烟融为一体,成为这片土地上永不褪色的红色印记,在岁月里代代相传,直至今日。
注:该文口述人为付忠琴、方老庆、付长发、付忠祥等人,原载于《镇宁文艺》2025年第1期。

